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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听的人都惊住了，不可思议的目光落在泥菩萨身上，一扫之前权八卦的漫不经心。
“什么叫‘不是此间之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和尚不要信口雌黄！”
泥菩萨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只略一抬头看了看同样有些惊异的李琦，便道：“小僧不过是个算卦的，梵清惠的命魂游离在天道之外，自然不是此间之人。”
他嘴角微微翘了翘，道：“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宁道长、邪王、斋主……哪个不在追求破碎虚空？但看看梵仙子的下场，这破碎虚空的结局也实在令人唏嘘。”
此言出，大殿之中最为惊讶惶恐的绝对是柳烟飞和无崖子。
比起把外来之人当做其他世界破碎虚空而来的泥菩萨，他们更清楚穿越者的真相。
柳烟飞心底里冒出了一股寒意，以往总觉得不会有人知道的事一朝被人揭露，由不得他不惶恐。
如今这些人只把他们当做其他世界破碎虚空而来的人，但若是哪天穿越者中出了破绽，让这些“土著”知道他们不是破碎虚空之人，甚至泄露穿越者依仗的剧情，那么，什么都完了！
穿越限则并没有说不能泄露剧情，它只规定不能破坏剧情。会不会有哪个天真单纯的傻子被利益、感情冲昏头脑从而说出穿越者的真相？
他简直不敢想！
而相比之下，早已忘却剧情的无崖子担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要知道，比起身为穿越者的他，揭露了穿越者事实的居然是个“土著”，而他呢？他昨晚还在意图从梵清惠嘴里撬出些许剧情！
他以往就时常遗憾时光的无情，竟是让他半点不记得小说的剧情，但到了这一刻，他更为遗恨了。有其他的穿越者，他们可能知道剧情、可能不知道，但他却是真的完全不记得！
他不知道剧情，也无法从茫茫人海中分辨出同类，他以往又有那么多的出格……而老乡见老乡，未必会惺惺相惜！
大抵是殿内被惊住的人太多了，柳烟飞和无崖子过于苍白的脸色并未引起太多的注意，只除了分心的柳烟飞又被风清扬击中了好几剑。
但事实上，真的信了泥菩萨的毕竟是少数，能将破碎虚空视人生追求的都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动摇内心。
更何况，命格也罢、破碎虚空之后会如何也罢，不过是眼前这癞头和尚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一句话，而这个和尚，他不过是个算卦的。
石之轩已经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而黄蓉却是古灵精怪地盯着地上的梵清惠左看右看，喃喃自语道：“真的假的？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啊……而且，她还就这么死了……”
花满楼闻言，低头轻声道：“不必多想，子不语怪力乱神。”
反是一旁的玄震，目光晦涩地看了眼梵清惠。
“命魂不在此间天道之下吗……”玄震微垂的眼睫掩住了眼底的流光，若是泥菩萨此言属实，破碎虚空于他反倒是一线生机。
须知，他的命格可是在天帝敕令之下永生永世“寡亲缘情缘，命主孤煞”的，但若是脱离此间，那么他也不必再承担这般的命运了。
但在此之前，他需得先让魂魄完整，不然，不管是成仙、还是破碎虚空，他都没有半点可能。
思及此，他再看向泥菩萨的目光已带上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但不论泥菩萨此言多么惊世骇俗，李琦听过、惊过，关注的重点只在一处：“如此说来，慈航静斋斋主、碧秀心，也算是我李家的仇人了。”
泥菩萨闻言，瞬间神色一僵，只道：“李姑娘何必……她们顶多袖手旁观，并非……”
李琦冷笑道：“慈航静斋斋主或许不过是袖手旁观，但碧秀心为第一个知情者，如何算是无辜？不是她，难不成你当初言说的对象不是碧秀心，而是梵清惠吗？”
泥菩萨脸上的肌肉动了动，露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表情。
一旁的王怜花已经忍不住用折扇掩住了嘴角不屑的笑意。
不管泥菩萨算卜的本事大不大，但在王怜花看来，这人性格的弱点就已经注定了他一生都不过是个小人物，就像慈航静斋往届的那些“先知”一样淹没于历史洪流之中。
你瞧他，身为佛门弟子，却是因为天罚以及说不出的目的才站到人前说出真相，偏还要再三犹豫，可见心中从未有过大爱；而他恋慕碧秀心，明知其并不无辜却因私心忍不住想为其掩饰，偏偏又无法坚持到底、据理力争。
优柔寡断、自私自利。
这样一个人，就算真的能窥得天命，也不过如此了。
故事到这边，想知道也都知道了。
李琦转头看向巫行云：“大师姐，华山事罢，我们走吧。”
巫行云早就不想再呆下去了，闻言，欢喜道：“梅兰竹菊都在，师妹想去黄山，便也让我送你一程，那些肮脏之物总不能让你带着。”
李琦笑道：“多谢师姐。”
“李姑娘，且慢。”
玄震向前一步，拦下了意欲离去的李琦，道，“方才碍于姑娘复仇大业，尚未与姑娘言说要事，还请李姑娘稍等片刻，待听完在下来意，再行离去。”
李琦探究地看了眼一身温文的玄震，她还记得刚刚云天青就着佩之事言说的胡话，如今见玄震拦人，只得道：“道长有事直言。”
玄震微微一笑，道：“在下琼华大弟子，今日前来，是奉师尊之命特意来找李姑娘的。不知李姑娘可愿拜入琼华，追求仙道？”
此言出，知道点道门隐秘的都忍不住再三打量李琦，想知道她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琼华如此大费周章地前来收徒；而不知道道门隐秘的，也因为之前殿前那大阵，忍不住对求仙问道的好奇而看向能得仙缘的李琦。
但还不等李琦答，巫行云已是怒道：“我早已说过，沧海是我逍遥派的弟子！”
玄震笑道：“在下也说过，李姑娘从未入逍遥派的弟子名册，姑娘又何必拦着李姑娘的仙缘？”
李琦微微皱了眉头，拉住巫行云的袖子，安抚道：“大师姐，莫急……”
话语未尽，一旁的泥菩萨已急慌慌地站了出来：“不行！李姑娘决不能去修仙！”
一时间，众人惊奇的目光又落在了泥菩萨身上。
王怜花本也不愿李琦答应，但此刻闻言却是垂眸掩住了眼底的晦涩，笑道：“小和尚，你急什么？能修仙难道不是李姑娘的缘分？去与不去是李姑娘的事，何时轮得到你跳出来阻拦了？”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
泥菩萨急的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才道：“李姑娘才十三岁，就已有了如今的修为，他日入宗师、大宗师境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何必要去修仙？”
石之轩冷笑道：“你这和尚说话真假难辨！”
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梵清惠，道：“你方才还言，破碎虚空的下场也不过是梵清惠这般，如今却又这样说……哼！满嘴谎话！”
泥菩萨额角已经出了汗，汗水混着脓疮，惨不忍睹：“不，不是……”他像是想起什么，急急道：“李姑娘，你还未告诉小僧，可否原谅小僧当年的过错？”
李琦有些不明白地扬了扬眉，道：“我不杀你。”
泥菩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道：“不，不是这样。”
他急急上前，殷切道：“李姑娘，你没说原谅小僧……”
他这样的表现，实在是不正常，李琦已是眯了眯眼，缓缓道：“不，我只是不杀你而已。”
泥菩萨呆若木鸡，怔怔道：“不是，不是这样的，李姑娘，你不是答应过小僧，只要小僧不隐瞒，就会原谅小僧的吗？”
一旁的王怜花冷冷地盯住了泥菩萨：“李姑娘只说，若与你干系不大，她不会迁怒于你。小和尚，李姑娘如今不杀你，已是守诺了。”
泥菩萨有些呆滞的目光转向王怜花，这才发现确实如此，从始至终，李琦都未说过会原谅他的话，他会下意识觉得她答应过，难道不是王怜花诱导的吗？
想到这，他看向王怜花的眼神都带上了凶狠的意味。
他废了那么多的功夫，甚至不惜揭秘慈航静斋的丑事，绝不仅是为了换取李琦的一句“不杀”。若只是不杀，他又何必上华山？过去几年，他都不人不鬼的活着，只是一句“不杀”，他何必把那么多辛秘说出来？！
“不，不能这样。”
泥菩萨死死盯住李琦，神色狰狞道，“李姑娘就不能看在小僧说出了那么多辛秘的份上，对小僧说一句‘原谅’吗？小僧的要求并不高啊！只是一句‘原谅’的话，而已！”
他的神色太过狰狞，就是再蠢的人都察觉到里面有问题了。
他越是强调要李琦说出“原谅”二字，李琦越是不愿开口。
眼见着泥菩萨的神色由狰狞转向癫狂，意欲扑向李琦，玄震长袖一挥，便是将其定在了原地，道：“你在算计什么？”
他的目光扫视着泥菩萨身上的脓疮，猜测道：“你曾言这一身毒疮是李家灭门后的天罚，李姑娘又是李家唯一的幸存者。你如今硬要李姑娘‘原谅’你……”他的目光带着莫名的压力直直看进泥菩萨眼底，道：“难不成李姑娘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一句话便能有于你有莫大的好处？”
泥菩萨的脚步定在了远处，神色却是癫狂，直直看着李琦，恨恨道：“李雅死了，李琦是她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