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生死帖。
七月十五,上华山。
黄山一百六十口,
八人头颅祭亡魂。”
上林春,陆小凤正对着一桌子上好的酒菜愁眉不展,就听得外头小孩子传唱的童谣,忍不住便道:“这江湖真是愈发不平静了,若是我们能说动西门吹雪,说不得处理完这件事,还能上华山去凑个热闹。”
花满楼也侧耳去听远去的童谣声,叹道:“李家的事本就是件不平事,你若想去,不若先把手头这件不平事处理好,也来得及。”
陆小凤喝了杯竹叶青,摇头道:“华山派的事儿多的是人看着,我想上华山也不过是想去瞧瞧那李家姑娘,这样的事儿,一十来岁的小姑娘总是……”
花满楼淡淡的笑道:“你总是怜香惜,你莫不是忘了丹凤公主还在等着你?”
陆小凤一愣,随即哭笑不得道:“你真不是个君子。”
花满楼也笑了:“和你呆的久了,偶尔便也君子不起来了。”
“你们可听说了?”
一旁忽的响起一声音,带着宣扬隐秘的兴奋调子,道,“那‘华山小白龙’柳烟飞不久前被邪王重伤,落下了昆仑山。”
花满楼和陆小凤闻言皆是一愣,忍不住便听了下去。
那男子本就存着炫耀的心思,声音虽不大却也不小:“那小白龙不久前才夺了阴后祝研的芳心,那得意的,都说他比邪王了不得,不然怎么那阴后竟是选了他、弃了邪王?可这回,那小白龙算是现了行了!他竟是又去招惹了碧仙子,那碧仙子何等人物,慈航静斋的仙子,邪王这回可是怒了,两人一交手,那柳烟飞竟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竟是在邪王手下过不了三百招!”
“你知道什么?”
另一人不以为意道,“那柳烟飞不过刚入先天高手行列,邪王可是距那宗师境界也不过是一步之遥了。更何况,华山派前有皇甫高,如今又出了个柳烟飞,可见这华山派的弟子厉害的可不是真功夫!”
此言一落,竟是响起了一片笑声,带着你知我知的意味。
花满楼忍不住便是摇头叹道:“可惜了华山派百年清誉,竟是在这么些年里都毁了。”
陆小凤倒了杯酒下去,也道:“弟子不孝,行止不端,也怨不得旁人。”
一旁又有人接着道:“你们肯定不知道,那华山派还有个高手,叫风清扬的……”
“可是和柳烟飞齐名的那个?”
“就是那个!”
那汉子一拍桌子,激动道,“据说因为柳烟飞负了阴后,他这个同门师弟如今正被扣在阴葵派。”
“哦?阴后这是要师兄弟一起收吗?”
此言出,酒家里又是一阵笑。
那说话的汉子笑道:“阴后想收也收不下啊,据说那风清扬身中奇毒,怕是有心无力的很。”
听到这,陆小凤忍不住摸了摸嘴上的两撇小胡子,沉吟道:“华山派如今最出名的两大高手都接连出了事……”
花满楼也若有所思:“你是说……这不是巧合?”
陆小凤猛地灌下一杯酒,道:“走,我们去找西门吹雪,处理完金鹏大王的事,就去华山看看。”
花满楼失笑:“陆小凤啊陆小凤,你这好奇心!”
而这接二连三出事的华山派掌门如今正恭恭敬敬地跪坐在一道人面前,低眉颔首道:“仙长,此次本门危机,本不欲打扰仙人,但我华山两大助力皆已出事,派中着实无人有那实力能保我华山,还请仙长看在以往,出手相助。”
那道人阖眼端坐云床,闻言,冷冷道:“那李家之事本就是尔等之错,一百六十口,人命关天,此等业障,不思弥补,竟还想一错再错。”
华山派掌门大骇,忍不住争辩道:“仙长,当年传言李家有长生不老药,我派前任掌门也是得了仙长授意才敢前去探查……”
“一派胡言。”
那道人睁眼,一双清眸冷冷地看着华山派掌门,呵斥道,“私欲便是私欲,凡心入魔,屠人满门竟还不思悔改!你且去吧,日后也不必再来,我琼华一派素来斩妖除魔、维护天道正义,你华山一脉今后若还是如此一错再错,落入魔道,我琼华必定为道门清理门户!”
话语落,跪坐在道人面前的华山掌门已是瘫软在地,太清此言,是厌弃了华山!失了琼华做靠山,华山派算是注定要没落了。思及此,华山派掌门心中顿生绝望,还有隐隐的怨恨。
他不过是个凡人,混迹江湖,江湖中从来人命最不值钱,拳头大的就是老大,太清的话在他看来不过是托词,不过是杀几个人,哪里就这么严重了?
他还想说什么,但眼前一花,便已被扫地出门了。
而偌大的琼华宫内,太清垂眸,沉吟片刻,终是传令给了大弟子玄震,令他带弟子下山,务必保下李家最后的血脉。
当年之事,只能叹一声人心叵测。他不过是听那前任华山掌门说起长生不老一事,琼华立派以来少有飞升之人,近五百年更是无一人飞升,他见那凡人信誓旦旦,方才应允他前去探查,万没料到那人会做下屠人满门的恶事。
思及此,太清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大错已铸成,此事终究是欠了李家的,如今那小姑娘方才十三,若是资质尚可,不,只要是有一丝灵气,便与她一场仙缘吧……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保下的李琦,此时正在洛阳。
华山掌门也算有几分果决,李琦的生死帖送上华山不久,他就立马派人进行了暗地里的搜查,等求见过太清之后,更是扯下了名门正派的遮羞布,明目张胆地派人在华山地界进行了搜寻,所有陌生女子一律不放过,逼得李琦不得不暂时离开华山地界,去了洛阳。
大隐隐于市。
此时洛阳城正是花市热闹的时节,远自千里外前来买花的人络绎不绝,李琦此时进城就如水入大海一般毫不起眼,几乎没有惊动任何一方势力。
自从林子里与风清扬交过手,李琦便对武学又有了新的体悟,如今隐居洛阳,又距离生死帖约定的日子尚有近一月的时光,她自是一门心思投在了武学境界上,意图在决战前仍能有所突破。
然而,这一日,李琦租住的小院却是来了不速之客。
来人是个女子,面容秀丽明媚,但形容却显得狼狈极了。她轻功不好,勉强翻过围墙,落地时却还趔趄了一下,待她慌乱地稳住身形,抬头看见院子里的李琦时,她的神色便愈加绝望了。
“你……你……你别过来!”
朱七七慌乱地倒退几步,后背抵上了围墙,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往前还是退后。
她本是无意间发现了白云牧女,仗着想让沈浪另眼相看的心思一路跟着进了云梦仙子的老巢,偏偏本事不济,才进去就被抓了,后又遇上王怜花,遭了他的轻薄,可谓是受尽了委屈。如今好不容易逃出来,惊魂未定,乍一眼又瞧见一白衣女子,朱七七第一反应便是:又是那群恶魔!
李琦本是在赏花,天山上很少见到牡丹这种雍容华贵的花朵,偏洛阳盛产牡丹,又种类繁多,李琦闭关之余,多是瞧着千娇百媚的花朵换换心情。
如今院子里掉下个美人儿,看着又是如此惊慌的模样,像是被人追杀似的,李琦便也好脾气地开了口:“我不过去。”
她细细瞧了瞧朱七七的神色,道:“有人在追你?”
朱七七僵立在围墙下,警惕地点了点头:“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李琦一愣,随即笑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她抚了抚手下的花,安抚道:“你到了这儿,就不必怕了,你若不想走,没人能在这儿抓走你。”
朱七七惊讶地看着李琦,良久方才舒了口气,心中却是不信,只问道:“你可知道这洛阳城中最大的英雄是谁?”
李琦一愣,摇头道:“我不知道。”
朱七七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又问道:“那你可知道‘赏金猎人’沈浪的消息?”
“那又是谁?”
李琦蹙眉。
朱七七有些急了:“那,那,你这院子离个棺材铺很近,那你可知道后巷那边‘王森记’的主人是谁?”
李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不知道。”
朱七七气得红了脸,跺脚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李琦不悦道:“我为何要知道这些?”
她折了只花,微微不耐地说道:“这些无名小卒我为何要知道?”
“什么无名小卒?”
朱七七气呼呼地走向李琦,反驳道,“沈浪是大侠,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还说什么大话?”
“游侠而已,你说他是大侠?那他比之当年沈天君又如何?”
李琦不以为意地淡淡说道,却是抬头瞧了瞧天色。
此时夜幕已经褪去,朝霞的颜色照亮了东边的天空,阳光如纱般从云层倾泻而下,照亮了她的脸庞。
朱七七倒吸了口气,这才真正瞧清楚李琦的长相。她自诩花容月貌,此刻见着李琦却只觉得脸上烧得慌。若说之前她还有三分心思想让李琦送她去见沈浪,此刻却是十二分地盼望她永远别出现在沈浪面前。
李琦却是没注意到她的神色,估量了一下时辰,便道:“天亮了,以你微薄的功力,到这会儿都没见到追你的人,想来那些人应该是不会来了,你可是想好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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