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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天山缥缈峰。
芷若一袭白衣独自在灵鹫宫西北角一处院落的角亭里拨弄琴弦,若有人细看就会发现厅外十丈内的飞雪仿佛全部被一张无形的网拢在一处,任北风呼号,它们始终悬在空中纹丝不动。
倏忽之间,芷若听到了一阵细小的破空声,她也只是轻轻撩了一下眼皮,奏琴的手没有丝毫停顿,随他去了。
等那极速飞来的黑影飞入到那十丈玄奇的领域,立刻被恐怖但肉眼不可见的外放真气绞碎成奁粉,并散发出一阵杉木香,芷若闻到那味道,手上的动倒是顿了一下。
原来那枚看似来势汹汹的暗器实际上只是一枚云杉塔。
在她音停的那一瞬间,时间静止的魔咒被打破,悬在空中的飞雪重新开始飞旋,或徐徐落下落于房檐,或装点霜丛,等待下一个暖阳结束他们短暂又绚丽的一生。
“你真是无趣,我好心用松塔招待你,你倒好把人家的心意都绞碎了。”
芷若循声望去,见到青墙之上坐着一个身着鹅黄罗裙的豆蔻年纪的少女,身量比两年前抽高了不少,正一边摇着双脚,一边摆弄着几个云杉塔,说着怨怪的话,神色却不怎么认真。
是不悔。
她怎么会出现在她灵鹫宫?今日山下守卫的是哪一部?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春蚕。
不悔见芷若只是盯着她瞧,不知道思绪飞到哪去了,出言提醒道:“你怎么不说话,不认识我了?我是杨不悔,我爹是明教光明左使,这回记得了吧。”
【我记得你,还有你手上拿得是我天山雪岭云杉塔,不是松塔。】
不悔见芷若拿起一张半熟宣,写下一张字条,这才想起眼前这个美的不似人间凡女的女子是个哑巴。
有点愧疚,又有点感叹天妒红颜。
不过,这张脸,再看一次也还是觉得好美啊,她十三岁了,已经懂得了欣赏着世间美好的事务。
“照顾我的地门姐姐说了,你是个惑人的妖精。”
不悔的话不带遮掩,跟她说这话的人肯定是对芷若有敌意的,芷若听了也微微蹙了下眉,难道这丫头大老远跑到她天山来问罪了?可是她跟杨逍那点韵事都过去两年多了,现在来问罪是不是有点晚了?
芷若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下笔跟不悔解释些什么,毕竟十三岁已经算得上是大姑娘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又通常不太听得进去大人的话。
还没等芷若组织好语言就听不悔又来了一句,但内容也不是她想的兴师问罪,而是……
“妖精都同你一般长得如此好看吗?”
芷若的下笔的手一滞,这小丫头关注的重点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你不讨厌我吗?】
芷若见不悔看了这字条有些疑惑,又补充了一张字条:【我是说,我与你父亲……】
还不等写完就见不悔从墙头一跃而下,趴在桌边看她写的字,打断道:“我知道你跟我爹的事,当年有人在我跟前嚼你的舌根,我爹怕我误会,都跟我解释了,我知道你原是我明教的人,跟我爹也不是那种关系。”
芷若抬头看了她一眼,确定不悔是真的对她毫无芥蒂,也能猜到杨逍必定没有告知她全部。她已在心底下定决心,此世不再与杨逍纠葛下去,此时也不打算让他的女儿对她生出什么不必要的好感。
【他定然没有告诉你,我思慕于他,是一心想嫁给他的吧。】
“什么?!”不悔见此字条惊诧不已:“你竟是思慕我爹爹的,我爹……我爹……他拒绝你了?”
芷若觉得有些头疼,是啊,杨逍是拒绝了,但是要她承认这一点还是很不开心,芷若烦躁的写下几个字。
【是啊,他拒绝了我,之后我便与他决绝于天山山脚了,因为这个原因,我对你们明教中人并无好感,而你是杨逍的女儿,万不该出现在我灵鹫宫。】
“你要赶我走?我不走,我好不容易逃过了塞克里他们的眼睛,不知道跋涉了多久才找到这儿的,你不能这么残忍。”
不悔见了芷若的字条,背过身去,赌气一般往石阶上一坐,不肯再看她都写了些什么。
芷若看着不悔明显有心事的样子,到底记起了之前的母女之情,没办法就这样放着她不管,怕她真的赶了她出门,她会遇到什么危险。
【你为何离家出走?】
芷若把字条递到不悔身旁,不悔这才用眼睛悄悄瞟了一眼,闷声回道:“我要好好习武找杀我娘的老贼尼报仇,我爹不同意。”
芷若闻言一怔,的确,就算师父她杀了纪师姐,以纪师姐的个性,就算是自己去死也不会忤逆自己的师父,杨逍若是为了给她报仇杀了师父,只怕她在泉下也难以心安。
如今纪师姐的女儿却要杀了她最尊敬的师父,不提其中重重危险,杨逍也不会同意的。
【她是你娘的师父,你杀她,你娘不会开心。】
“哪有这样做人师父的,我才不管,我爹不肯教我,我就出来给自己找个师父,学本事,杀灭绝。”
不悔从石阶上站了起来,目光灼灼。
芷若见她如此坚持,也知道这次她怕是让杨逍头疼了许久,打算派个人去坐忘峰传讯,让他来天山接人。
不悔想到来时路上听的传闻,眼睛一亮问道:“我听说你们灵鹫宫的琴魔鬼面在寻找合适的人做徒弟,将来还要成为什么逍遥派的掌门,你觉得我怎么样?能不能被看上收徒啊?”
芷若太阳穴突地一跳,她是一直在江湖上寻找有资质的孩子,要知道逍遥派的继承人多是相貌优越,精通武功和杂学的,要求甚高,这几年始终都没有找到太如意的。
不过,不悔?她要入她逍遥派?做她的徒弟?杨逍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不悔见她久久不言,以为是自己入不了她们的眼,显得有些焦急。毕竟自己已经不小了,她偷跑出来,传承好些的门派并不愿意收她,她也不想去六大派跟那些虚伪的人成为师徒。
若是实在没办法拜琴魔为师,她想到了芷若之前在停住那些雪花的漂亮功夫,退而求其次道:“若是你们宫主瞧不上我也没关系,不然你做我师父吧。”
不好意思,那也是我。
芷若心知,这孩子是铁了心的不想离开,只能先稳住她,让她不要再乱跑了,便假意答应了她拜师的事情,带着她回了她的碎云居。
“你在这灵鹫宫不太受宠吗?为何这院子里这么冷清,雪也无人清扫?虽说听闻那琴魔有很多女人,但她们有你这么好看吗?还是……”不悔想象了一出一往情深的大戏:“还是你还惦记着我爹?”
【给你这丫头提个醒,琴魔他就喜欢祸害小姑娘,你还是熄了拜他为师的念头吧,要拜我为师,就不要老提起你爹惹我生气。】
“切,心眼还挺小,我爹没看上你是他心里有我娘不解风情,这不影响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比我娘还好看一丁点的女子,不要气馁,会有别人喜欢你的,听说那个琴魔又老又丑,等你找个机会逃出去吧。”
不悔说完还拍了拍芷若的手臂,似乎是在……哄她?
来灵鹫宫拜师,还要撺掇宫主逃跑,杨不悔可真不愧是杨逍的女儿啊。
不悔也顾不上观察芷若古怪的表情,参观起她未来的居所了,在室内逛了一圈满意的点评道:“嗯,这雪景细看还是挺好看的,就是清冷孤寂了一点儿,不过你这屋内的题字有些不搭,六出飞花……哪里有花?”
芷若神色淡淡:【那是指雪。】
不悔闻言有些摸了摸自己的双鬟髻,不自然道:“我当然知道这是雪啦,雪花是六角型的嘛……”之后又看到窗外亭上提的“碎云”二字,仿佛抓住了什么漏洞道:“你看,云彩哪有碎的啊,这字不好。”
芷若微微叹了口气,杨逍是实在是太溺爱孩子了。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芷若递出字条见不悔还是似懂非懂,面无表情的补充:【也是说雪。】
不悔小脸一红,若说她学武时不上心那真是冤枉她了,她最不喜欢的其实是这些舞文弄墨的。
芷若翻找了一下,把几本书丢到了不悔怀里,不悔低头一看书名,念道:“这都是什么啊,诗经、台新咏、漱词,你要我背诗?!”
【每个门派都有其招收弟子的标准,逍遥派又是这里面最苛刻的,我们的弟子不能丑,更不能笨,妆容仪态、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奇门遁甲、星象占卜、医药武学,都是你要涉猎并习得的,怎么样?怕不怕?还想入我逍遥门吗?】
不悔听的目瞪口呆却不愿意认输,倔强道:“我不信,你说的这些,外面守着的大姐姐们都会?她们连我溜进来了都不知道。”
【她们隶属于九天九部,说起来只是灵鹫宫的婢女,而且……你是被她们故意放进来的。】
“婢女?”
这有些颠覆不悔的认知,在江湖上那么有名的女侠们,竟然只是婢女吗?那眼前的这个……
“她们是婢女,你是逍遥派的吧,这些你都会吗?”
【我虽只能算半个逍遥派人,但是这些我也都算略有涉猎,教你是足够了,随时欢迎你来挑战。你在我这里学习,来日若是这些技能里,你有三样能超过我,我便授你逍遥绝学,放你下山报仇如何?】
不悔见了芷若的条件咬了咬牙,伸出小指,一鼓气道:“一言为定!”
芷若笑眯眯的勾上了不悔的指头:【说话算话。】
者有话要说:
没当上后妈但当了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母,也差不多啦(*^w^*)这一世的小机灵不悔是个耿直的颜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