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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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能一并解决了玄天神君的事情，自然是与这人世间说拜拜了，大师姐到时候就算是上天入地，恐怕也不能找自己的麻烦。就怕那玄天神君，如同天宫中诸位仙君所说，是个记仇的主，那她在试剑大会上做的事情，可不得让玄天神君给自己小鞋穿？洛笙望着裁冰，可神思早就不知道游荡到哪一处去。

万年镇是长清门的地界，其他的宗门过来调查魔息的事情，势必要去长清门打一声招呼，算是给他们一个面子，修仙界也将这事情称之为“拜山”。洛笙不太明白这些个规矩，让她啧啧称奇的是，看上去不怎么遵守秩序的大师姐竟然也按部就班地上了长清门，而不是自己追寻着魔息，去处理这档子事情。说好的放浪不羁、不拘礼俗的大师姐呢？

长清门的掌门是个两百多岁的白胡子老道，修为在修仙界勉强排得上名号，他名唤崇礼，曾经是崇真派的外门弟子，无意间听到了崇真派前任掌教说道，一时间自行开悟。他不再做崇真派的外门弟子，而是离开了大宗门自立，一手创立了长清门。虽说他算不上是崇真派的弟子，可是他一心将崇真派视为宗主，并立下了誓言，只要崇真派有需要，他长清门绝对任由差遣。

修仙界中的人认识裁冰的有很多，长清门打扫山道的弟子，见到了裁冰也垂下头行礼。消息传入了长清门中，更是由长清门的掌门崇礼真人亲自接待，足以见其排场。从前的洛笙也去过其他的宗门，可那些人就算是看在瑶华派的面子上，也不会给她这番待遇，说到底还是以个人的实力为尊。眼下，她的大名已经传遍了各处，在裁冰提及她的名字时，周边的弟子顿时垂首，偶尔抬起头的眸光中有一丝显而易见的艳羡。

说来也是巧，她们前脚才到长清门，崇真派的人后脚便来了。倒好的香茗还没来得及抿上一口，便见崇礼真人的面上流露出一抹歉疚的笑容，匆匆忙忙地出门去迎接崇真派。

“这成日里点头哈腰的，也不觉得累得慌。”

洛笙看着崇礼真人的背影，凑到了裁冰耳畔小声地嘟囔。她也不没有指望大师姐会有什么回应，收到一枚白眼，也是预料中的事情。洛笙其实一点儿都不爱守规矩，双膝并拢，双手交叠放置在了膝上的坐姿，没多久便撑不住。她扭了扭身子，将一只脚踩在了凳子上，整个人往椅子靠背上仰，才得了片刻的舒坦。然而，裁冰那如同刀子一般的视线甩过来了。

“坐没坐相。”

这话音才落下，指尖便掠出一抹亮芒。洛笙的身躯顿时不受自己的控制，放下了腿挺直了腰背，坐姿颇为端正。她能够解开裁冰施得咒，可又怕热闹了裁冰，惹来一大堆的麻烦事情，只能够端正着姿态，平视前方悬挂着的一副雪松图。

“崇礼真人不必多礼，按照辈分，我应该敬称你一声师叔才是。”

人影还没有近前，一道温柔的声音便传入了耳中。

“算不得算不得，我只是听得掌教大人说法，不是崇真派的正式弟子。”

崇礼真人心慕着崇真派，可也怕别人说他攀关系，两百年了，只要有人提到他是崇真派的，便使劲地摆手，生怕抹黑了崇真派的颜面。“对了，瑶华派那边也来人了。”

“意料之中。”

璧一边温柔地笑着，一边跨入了大堂中。她的视线最先落在了一脸冷淡的裁冰身上，片刻后才转向了洛笙，朝着她微微一颔首，眼波流动，笑意盎然。“洛姑娘，巧了，又碰面了。”

“这不是巧合。”

裁冰掀了掀眼皮子，冷淡地打断了璧的话，“万年镇上出现魔息，师尊命我下山一查究竟，这儿本来就是你崇真派所庇护的地方，定然会来人，与我师姐妹二人碰面，怎么算得上是巧合呢？”

璧脸上的笑容一僵，像是一片流云凝滞，只不过眨眼间她便恢复如常。她望着裁冰的眼神中有温柔、有包容，种种复杂的情绪，跟冰雪凝结成的裁冰，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洛笙没有看见璧有什么动，但是她相信，璧仙子在此刻，定然是在心中叹息。

——这世上怎么会有裁冰这种人嘛！

但凡齐名的人之间，总会有一种暗潮涌动。崇礼真人不明白璧和裁冰之间的纠葛，只将一切当做是竞争。眼见着氛围逐渐变得尴尬和凝滞，他捂着唇轻咳了一声道：“魔息最浓郁的地方在万年镇的西南角，那儿有一座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无名墓。前些时候有个醉鬼路过那处，被绊了一跤，次日他便拿着铁锤砸碎了镇墓兽，然后镇子中便开始发生一些诡异的事情。有人相继莫名其妙地死亡，像是被吸干了精气。原先还以为是飞仙客栈的妖逃逸了出来，可是仔细瞧了，才发现那不是妖气，而是极为阴邪的魔息。”

璧的眉头皱了皱，低声问道：“那醉鬼呢？”

“尸骨无存。”

崇礼真人摇了摇头，又继续说道，“我们认为魔息的来源是那座无名墓，便在墓的四边布下了结界，以防魔息的泄露，可是镇子中依然有不少人出事。现在他们的尸体都停在了义庄，亲朋好友们都不敢前往认领。其中也有不少修道者，也没有抵御住那魔息。”

裁冰沉吟了片刻，开口道：“领我们去义庄看看。”

魔息的事情要彻查，可是当务之急是阻止厄祸的蔓延，至少要查清楚那些人真正的死因。崇真派那边的人听了裁冰的话，也忙不迭地点头。

崇礼真人道：“稍后我领你们过去？”

裁冰摇头道：“等入夜了吧。”

魔物总喜欢在夜间和暗处行动，到了夜里或许看得更为分明。偏过头扫了洛笙一眼，裁冰解除了下在了她身上的咒术，又说道，“我与师妹先回去准备一番，等到子时义庄碰面。”

说着也不等崇礼真人回答，便径直起身，拱了拱手打算离去，那模样，似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洛笙原以为到了长清门，会在这儿住上几天呢，哪里知道大师姐的意思就是来一趟，最终还是得回到飞仙客栈去。是因为璧仙子的出现么？洛笙有些不甘不愿地跟在了裁冰身后，时不时回头瞧上一眼。正撞上了璧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洛笙一愣，也报以友好的一笑。

“怎么，你是舍不得璧？”

话语到了唇边转成了讥讽，那声音刻意降了几调冷飕飕的，像是雪夜的风。洛笙觑了眼裁冰，忽地浮现了几抹心虚，像是与旁人偷情被爱人抓了个正着。她捏着嗓子咳了几声，正打算说话，又听见裁冰冷笑道，“咳嗽是想掩饰什么吗？”

“还不是因为被你冻伤了吗？”

洛笙开玩笑道，被那冰冷的视线一瞥，立马收起了嬉皮笑脸，继续说道，“我只是好奇跟你璧仙子的关系？你们应该是姐妹吧？其实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够发现面庞上有几抹相似之处。”

“同父异母的姐妹。”

裁冰冷冷淡淡地应道，“修道之人断绝世俗亲缘，一身没有牵绊，所以现在的我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洛笙一挑眉，问道：“真的么？我对你们的过去还是有几分好奇。”

璧仙子也算是好涵养，一次又一次拿着热脸去贴冷屁股，要是她早就甩脸子走人了。洛笙暗忖道，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不是贴在了冷冰冰的裁冰身上吗？这厮难道从小到大就是这等冷酷刻薄的模样？真的一点儿温情时刻都没有？想到这儿，脑海中率先浮现的是裁冰低眸一笑的模样，清扬婉兮，令人神往。

其实也是有的吧？如果能够多笑笑？

“你干什么这样瞧着我？”

裁冰被洛笙那灼热的视线盯得浑身不适，她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洛笙的距离，蹙了蹙眉头，还当她是执着于那些个陈年往事，便开口道，“按照世俗的说法，我得称璧一声姐姐。璧是家的嫡传血脉，而我的娘亲则是家家主的妾室，得不到什么尊重。当初的家是世俗修仙家族，跟山上清修的有些不同，可到底是殊途同归的。家家大业大，加上族人颇为招摇，得罪了不少的人，最后沦落到灭门。只有我跟璧逃出来了。我对她没什么印象，也很少有往来。家在时如此，家后来没落了，也同样如此。可是她认为家一脉只剩下我们两，我们得相依为命。”

洛笙瞪大了眼睛，就这样？亏她还在期待着狗血的大家族派系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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