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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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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中国长沙小梨园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

舞台上的旦角甫一开嗓,就抓住了台下观众的心神。锣鼓声震天响,但偏偏在观众的眼里、耳中、神情中存在感极其稀薄,他们所有的感官都被眼前,一举一动一个声线都令人惊艳的旦角牵住了。

张启山到达梨园来找二月红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可偏偏今天天公不美,票友们郑如痴如醉的时候来了个砸场子充大佬的豪客。个土货不知道把梨园当成哪儿了,竟然大力的将茶杯掷在了地上。

整场戏算是被他弄出的声响给搞砸了。

有几个票友生气的站起了身来,张嘴就想给这个土豪主来两句脏话,让他知道吧,他们不仅会品戏,张嘴那腔调也能来两句。不过在视线扫到离土豪客不远处的张启山后,立马懒得搭理这二傻子了,看他的眼光也变得像看一位死人。

在长沙混过的,谁人不知张大佛爷跟二月红的关系?不知道的话,您绝对是个外乡人,想必更不清楚“九门提督”为何物了吧?那就不用解释了,解释什么解释啊,反正您也听不懂里头的门门道道。

非要跟您白话清楚?您知道那么多甚,个外乡来的。

没一个当地票友出声提醒那个土豪客要注意点,台上那个旦角不好惹,他身后准备阻止他的那位大爷也不是好惹的。

看戏呗,反正刚才正看得过瘾的一场戏被打断了,这二货再送一台活生生的“死记”也不错。

“你们湖南最盛名的不是什么——花鼓戏吗?爷来你这戏园子,不是听什么破京剧,就是要听你唱这花鼓戏。”

死土豪客还没闹够,伸出手掌向身后的跟班一摊,小跟班很识趣的给他递了一沓子的钱,他就这么接住了朝二月红的台上一挥。

满满当当的银票就打着飘儿的在天空中飞,洋洋洒洒地乍一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深秋的落叶呢。可惜呀,他这出戏没什么人捧场了。

在场的能进梨园子听大名鼎鼎的二爷唱戏的,有哪一位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拿钱砸人,哟呵这哥们喝醉了走出路了吧?

台上的二月红看土豪客的眼神冰冷,就像看一个上蹿下跳的猴子,腔他都不愿意接一句。懒得搭理这种小人,当自己是什么人物。

他不开腔,原本也不想开腔的张启山就必须要出声了。他今儿来梨园是专程找二月红,有求于他这会儿岂不是要拿点诚意来?再说了,看那土豪客的架势,还想闹一夜呢?要是改天儿吧,张启山还有点心思拿他当个趣儿瞧瞧,可今天不行,他还真有点急没空看这乌头巴脑的演出。

张启山身旁的副官张日山见他脸色不好看,先他一部搭了土豪客吵吵嚷嚷的腔,免得佛爷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跌份儿。

“哎,吵吵什么呢?想听花鼓戏不知道找别的地儿?出门右转到街上随便拉个路人问问哪儿有唱的。还会说你脑子不好使,没看见门口贴的小梨园今日唱《霸王别姬》?”

要说这张副官是个面冷心蔫坏的,他一顿子吐槽完不忘嘲笑土豪客两句:“还是说你是个不识字儿的?那听什么戏啊,旁边茶楼就有说书先生,保准让你长长见识顺便再学学文化。”

嘁,瞧他这张嘴,可真能损的。台上转换身份现在在看戏的二月红都笑出来了,更别说坐下来听戏的各位票友的反应了,什么样儿的都有,差不多都是直接不给面子的哄堂大笑。

要你说被人这么落了面子能好?尤其是一个自命不凡自认为身价不错的土包子?当然不能就此罢休,让人落了面子还被一群人踩几脚。

土豪客立马反驳:“哪儿来了一声绿皮的乌龟王八蛋?真以为自己是当兵的就了不起了?当年老子在东北的时候,那多少牛逼的军阀人物不也是说倒就倒,在老子面前充大尾巴狼?”

听到“东北”二字,原本淡定的坐着品茶,由着张副官去招呼这土包子的张启山脸色立马就变了。

他身后的张副官在土包子说起东北的事儿的时候,就知道绝对要遭,再匀了点眼光去瞧张启山的反应,立马就发现他的气场立即肃杀了起来。

“东北”二字对张启山是个禁忌,他贴心的几个下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不少围观的无关人士,多少也是知道他跟东北有几分渊源,最好是不要在他附近提到这二字的。

果然,张启山也不再给张副官跟土豪客啰嗦的时间了。二话不说拔出腰旁的配枪,抵在了貌如猪头的豪客脑袋上,也不跟他废话极平淡的问他——“走,还是不走?”

嚯,好家伙。动上真枪实弹来真的了?

土豪客虽然看起来非常猪头,但到底不是真傻子。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麻溜的服软表示立马离开。

好歹还算是识相……

张启山努力收敛了下身上抑制不住的戾气,算得上是大发慈悲的就这么允许他全须全尾的离开了。

可惜他的好心对方没接受到,还是选择忍不下一口气的继续死。

一道不算明亮的银光飞速奔向张启山的方向,是——暗伤。

好么,要不怎么说人世自己死的呢?

早就听到身后有一道微弱的呼啸声的张启山,适时的一偏脑袋闪过了暗器,再用手上的戒指打下了银光,落下了一根飞针。

三岁开始打拳健体,九岁开始跟着军队倒斗,自此十余年一直跟着士兵们一起操练。早就练就了一身的真本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是说说而已,是实打实的真本事。

土豪客见势不妙,吓得立即拔腿就跑。

“张副官,我不希望以后再在长沙的地头上看到刚才的那个人。不过也不想让这类人,去别的城市祸害别的无辜百姓。”

……潜台词很明显了,在座的各位都听出声儿了,这该死的蠢货大概是活不到明天的太阳升起了。

二月红此刻才出声主持大局,先是跟各位票友道了个歉,接着就给后面的班子们递了个眼神——接着唱。

咿咿呀呀地曼妙声调又再次起了起来,舞台上二月红的一招一式重新签回了观众们的神思,所有人都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霸王别姬》没有被打断过,也没来过什么蠢豪客,也像是不知道今天会有一个人为自己的愚蠢付出生命似得,一切都回归了一派祥和的听戏模样。

张启山却是不由自主的跑神了。他的心思跟着刚才土豪客提起的“东北”,回想起了他过往的记忆。

张启山九岁时跟朱元帅的军队去的西晋古墓,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参与倒斗。

他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明白了,自己平日里看的手札到底讲的是什么了。不再是用语言描述出来,用自己贫瘠地常识所脑补的画面。是更宏大、更玄妙的画面,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到的场景。

很新奇、很与众不同,让他想看更多的书,更了解这个截然不同的风水世界。

以此为开端的十二年间,他断断续续参加的倒斗活动也有小二十余场了。其中年幼的他伴随着那支倒斗军队一次经历过各种险象环生、濒临绝境的场景。索性他爹爹从小监督着他早晚锻炼,一直操|练他的武功,才不至于让他拖众人的后腿。

这一次次的经历让他算是对他的洗礼,让他逐渐将各类先祖的手札和现实风水卦象结合起来。一座新世界的大门,就在他父亲的安排下,在朱元帅的军队带领下,在张启山的眼前打开,并欢迎他的进入。

这十二年间,朱家也发生了许多事。

朱元帅倒斗获得的钱银,很是解决了有关于军饷的燃眉之急。按说他当初的打算是配合张启山的干了那一宗,就罢手不干了。却不想翻篇过了新年,东北的动向变了。

如何来形容一个“变”字?风云莫测都不足以形容当时的局势。

始俑者当然是早已蠢蠢欲动的日本人。

先是涌入大批日本军队,再是关东都督府隔三差五来请他们这些中方军队进行“商讨”。后来说不通的双方又有过几次兵戎相见,日方又突然消停了一段时间。

已经察觉到不对劲的朱元帅,不敢大意的继续招兵买马,强化自己的军队。这些想法都需要钱,乱世最缺的又是钱,那到哪里去搞到钱?只能继续进行倒|斗的营生。

所料不及的事情是,时间到了1931年东三省还是乱了。朱元帅和其他几个军阀苦苦粉饰的天下太平,仍旧是被日本人的炮火打碎了。

那一年张启山二十一岁,珠珠也已经十六岁了。原本说好的再过两年等到珠珠年满十八,朱元帅就将他配给他从小看到大的张启山的想法也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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